第 2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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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 章
第二天是周日。
姜虞起床洗漱的時候，寢室裏另外兩個已經帶著“家夥”準備去圖書館了。
編輯出版學這個專業說冷門不算冷門，正兒八經找工作的時候卻沒那麽容易。
大部分學這個專業的，會選擇考研。
王茹和蔣薇薇早在大二的時候已經定好了目標，一個準備考A校的新聞傳媒專業，另一個的目標是B校的出版學專業。
兩人的考研方向雖不相同，不過到底師出同源，平日裏也都一起出去學習，互相討論。
距離研究生考試的時間不足兩個月，兩人學習安排的滿滿當當的，能空出來和姜虞她們一起吃飯的只有每周日的中午。
所以昨天時景拒絕之後，姜虞直接將時間改到了下周。
對著兩人說了“加油”後，姜虞挽好頭發，習慣性地走到秦如夏床邊，掀開她的床簾：“夏夏，我走了哦，午飯你自己解決。”
秦如夏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。
姜虞彎了彎唇，放下床簾，拎起小包悄步出了門。
時間雖早，陽光卻已鋪滿整個路面。
迎著徐徐的秋風，姜虞揮手攔下了駛過來的出租車。
每周日上午，姜虞都會去距離江大二十多公裏的外婆家，陪老太太說說話，順便蹭個飯，待到晚上再走。
她是虞城人，但她的母親郁美林不是。
姜虞從讀小學起，郁女士就開始瘋狂念她，要她將來大學一定要來陵南，幫她這個沒機會留在母親身邊的女兒盡盡孝心。
所謂念念不忘，必有回響。
高中成績不算頂尖的姜虞，竟真的踩線進了陵南最牛-逼的大學——江城大學。
今天，姜虞沒有直接去外婆那邊，而是轉道去了距離江大不遠的一個花鳥市場。
“小丫頭又來給外婆來買花了呀？”
一進門，t靠右邊最常去的花苗鋪子老板娘陶阿姨樂呵呵地朝她招手。
姜虞往她那邊走去：“嗯。”
外婆汪小月愛花，不大的院子滿滿當當種著各種花草。平日裏最喜歡的便是待在裏頭擺弄這些。
姜虞她媽和她姑說了她好多次，讓她別這麽辛苦。
可老太太卻怎麽也不肯聽，依舊怎麽高興怎麽來，幫滿園的花花草草除蟲翻土，完全閑不下來。
姜虞和她母親姐妹兩觀念不同。
外婆這個年紀的人，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愉快，以及適當的活動。若是成天坐著什麽都不做，身體很快就會衰敗下去的。
這個道理說出來很多人會讚同，但真的肯聽能接受的少，所以姜虞每周過來蹭飯之餘，都會主動過去幫老太太清理一些雜草，若遇上要換盆的花花草草，也會一並搞定。
總之，讓老太太在維持興趣愛好的同時，可以減少一些體力的消耗。
也能讓她少受一些母親的念叨。
姜虞上次去老太太那邊時，發現墻邊的幾個原先種著仙客來的花盆空了。問了才知道，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小野貓，特別喜歡那幾個在陽光下的花盆，在那竄來竄去的把花都給踩死了。
老太太心善，也不計較，但那幾個花盆空落落地擺在那，每天看著肯定心裏頭不舒服。
當下姜虞便想好了，要重新買幾株新的仙客來種進去。
至於小野貓喜歡窩在那裏曬太陽——
也好解決。
姜虞網購了一個貓窩，早早寄到外婆那邊，到時候擺在陽光下，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小貓咪一個可以休憩的小家。
把姜虞選好的幾株仙客來打包好後，陶阿姨轉身往裏，從櫃臺後方抱出一盆眼熟的花來。
是“虞美人”。
姜虞面帶詫異地看著花盆被塞到自己手裏：“您這是——”
陶阿姨圓嘟嘟的臉龐上掛滿了笑意：“給你的！”
陶阿姨一直都記得第一次見到姜虞時的場景。
那是今年七月的時候。
正是虞美人的花期，小姑娘從綻放的虞美人後緩緩走出來，帶著甜美的笑容，一時間讓她分不清是怒放的罌粟花更艷麗，還是滿面笑容的小姑娘更吸睛。
後來，兩人熟了加上了好友，發現對方微信名是“虞美人”之後，陶阿姨便一直想著要給姜虞送一盆這樣的花。
陶阿姨和姜虞外婆是老花友了，平時但凡弄到什麽好的總會記得留老太太一份。若是推辭，反倒傷了陶阿姨一份心意，姜虞便收了下來。
“虞美人是二年生植物，現在播種下去，等到明年的六月份就會開出特別漂亮的花朵來。”
以前都是在視頻啊圖片上看到虞美人，這是姜虞第一次正兒八經看到這種花。看著眼前光禿禿的花盆，她有些心急：“要等這麽久啊……”
“等待確實磨人。”陶阿姨點頭，“不過這花呀，值得等。”
-
午後的陽光熱烈，矮墻上的琉璃瓦閃爍著璀璨的光。
一只被太陽曬得受不了的小橘貓伸了個懶腰，從矮墻上竄下來，路過姜虞身邊時，橘色的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背。
姜虞順著摸了摸它的小腦袋，然後脫下工作手套，擦了一下額角沁出的汗珠，站起身緩一緩長久蹲伏酸痛的腰背。
大概是蹲的太久，又被一直太陽曬著，身體晃了兩下才站穩。
汪小月手裏拿著鏟子，仰頭看她：“你們年輕人啊，真該多曬曬太陽，多鍛煉身體。你看我，一個七八十的老太太蹲這麽久都啥事沒有。”
這話從汪小月嘴裏說出來，甚是有理，姜虞無法反駁。
她站了一會，又蹲下去，抓過放在一旁的另一個花盆：“外婆，那您就體恤一下我這個柔弱的女子，咱們趕緊弄完去旁邊休息一會。”
女孩子嬌柔的嗓音配上撒嬌的調子，聽得老太太又心軟又無奈。
她三兩下掘完土，將一整株仙客來放進去，邊說：“知道自己不行，就應該早點找個男朋友過來一起幫忙！”
姜虞張口反駁：“你怎麽知道我——”
話至一半，昨天發生的片段閃過腦際，後半句就這麽咽了回去。
還是再等等吧。
“知道你什麽？”老太太八卦神經被提了起來，眼裏全是好奇。
姜虞抿了抿唇，擡起手臂做了“大力士”：“我是說我最近開始鍛煉了，下次一定會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您面前，任何風吹雨打都經得住！”
汪小月：“……”
一老一小窩墻邊種完姜虞帶過來的花，輪到老太太曬得不行了。她搖著手表示自己要進去歇一歇，姜虞跟著進去把貓窩箱子搬了出來，打開。
她做事向來不喜拖延，想要做的事情都會盡快做完。
這是一個三角形的木質貓窩，姜虞看上它，是因為商家已經將其拼好了，到手只需要將一些零散的裝飾品按上就行。
把最後一個小耳朵裝到貓窩頂上後，姜虞站起來，掏出手機準備拍照片時，一陣細細的哭聲從墻那頭傳過來。
一下一下的，帶著淺淺的啜泣。
很輕。
但姜虞聽到了。
她悄步走到墻邊，踮起腳尖往另一側看過去——
只見視野下方站著一個紮了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，一手拿著小鏟子，一手抓著一個沾滿了泥土黑乎乎的小狗玩-偶，細瘦的肩膀抽個不停，要多可憐有多可憐。
這是隔壁宋爺爺家的小外孫女小朵兒。
姜虞支起身體，擔憂地喊了她一聲：“小朵兒？怎麽了？”
聽到聲音，小姑娘緩緩擡-起頭來。
她的眼眶裏盈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子，一張小臉全濕了，看起來已經哭了很久了。
見是姜虞，不知怎地，小姑娘嘴一癟，哭得更傷心了。
姜虞：“……”
沒等她再說話，小朵兒竟然撒腳丫子跑了。
汪小月和隔壁宋爺爺關系不錯，他這個小孫女周末常來，嘴甜又乖，很討姜虞和汪小月的喜歡。見小姑娘哭得這麽厲害，姜虞自然無法漠視。
她收起手機，準備去隔壁看下到底什麽情況。
走到門邊上，視線瞥到盤繞到墻壁上的牽牛花，姜虞伸手過去踩了兩朵開的最旺的，捏在手裏推開了隔壁的院門。
一進門，就看到小朵兒趴在院子中-央的石桌上。
剛才抓在手裏的小鏟子和小狗娃娃丟在了一旁。
姜虞走到石桌旁，在小朵兒身旁坐下，撐著下巴軟聲說道。
“讓我猜猜小朵兒為什麽不開心？”
“是今天沒有吃到好吃的糖葫蘆？”
“不是。”小姑娘甕聲甕氣回答。
“哦我知道了，是爺爺沒讓你去采最喜歡的牽牛花！”
“噔噔蹬蹬——”姜虞說著，將一直藏在身後的牽牛花展露-出來，“沒關系，姐姐已經幫小朵兒采好了，而且姐姐看過了，這是那邊墻上開得最漂亮的兩朵哦，小朵兒戴上一定特別好看！”
前一秒還在巴巴落淚的小姑娘，下一瞬立刻把腦袋湊過來：“姐姐幫我戴上！”
只要是女孩子，任何事情都沒辦法和“漂亮”相比。
什麽年紀都一樣。
戴好花後，眼裏猶帶淚珠的小姑娘雙手捧起肉肉的小臉：“姐姐，我這樣好看嗎？”
姜虞被她可愛到了：“非常漂亮！”
她比了個讚，“我們小朵兒最最好看了！”
小朵兒用力吸了吸鼻子，然後抓起被姜虞放在石桌上的另一朵牽牛花，往前，也卡在了姜虞的耳朵邊：“魚魚姐姐也一樣漂亮。”
宋澤禮半靠在窗邊的墻壁上，垂眸往下看。
金色的陽光落滿他的眼睫，漆黑的眼瞳也沾染上了陽光的溫度，透著暖意。他的視線落到院子裏半摟著小娃娃的年輕女孩身上，唇角緩緩揚起微笑的弧度。
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，是時景發來的信息：【兄弟你回宿舍了沒？】
宋澤禮懶洋洋地擡了擡手指：【沒。】
時景：【唉我也要晚點回去。】
時景：【陪我老婆在老校區玩兒。】
宋澤禮看了眼樓下口裏“非要去老校區玩的老婆”，擡起的黑眸中，暖意已然凝成冰霜：【那你玩得愉快。】
-
哄好了小姑娘，姜虞也知道了她大哭的原委。
原來，這個沾滿了泥土的小狗，是小朵兒非常喜歡的一個動畫片裏的角色，叫卡卡。
卡卡年紀大了過世了，主人便將它埋在了院子裏，年幼的小女娃不理解“死亡”，便去問爺爺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卡卡。
爺爺怕她傷心，編了個理由，說這樣子的話，過一段時間卡卡就會回到主人身邊。
小朵兒信了爺爺的話，也偷偷將自己的小狗玩-偶埋到了墻角邊。
等卡卡回來的時候，她再去把-玩-偶挖出來。
前兩天小朵兒發現，那部動畫片出了第二部。
小姑娘來來回回將動畫片看了四五遍，除了依舊掛在墻上的照片，找不到任何其他有關她最愛的小狗卡卡的痕跡。
小朵兒越看越難過，便跑到院子裏來將之前埋起來的卡卡玩-偶挖出來。沒想到，t一段時間不見，自己最最喜歡的玩-偶，變成了黑乎乎爛糟糟的模樣，不光醜，還很臭。
動畫片裏沒了小狗，她自己的小狗也變得不能抱了。
小姑娘站在那，越想越氣，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。
這種傻氣的行為令人想笑，但埋在其中的真摯情感卻又讓姜虞動容。
稍作思肘後，她伸手，刮了一下小姑娘圓潤的臉頰：“其實爺爺說的沒錯，卡卡它回來了。”
這部動畫片前陣子熱度很高，廣告鋪天蓋地的，姜虞沒進電影院觀賞，也大概知道劇情和主要的角色。
小朵兒皺起秀氣的眉頭：“可是我沒看到它啊。”
姜虞：“你再想想，電影裏多了什麽？”
小姑娘的雙眼一下子瞪得溜圓：“電影裏多了一只小黑貓！”
姜虞微笑著點頭：“對，所以卡卡並沒有離開，它變成小黑貓回來了。”
這麽小的孩子，很難一時間接受卡卡徹底離開了那麽愛它的主人，也無法理解“死亡”。
所以，姜虞想讓宋爺爺這個善意的謊言可以持續更久一些。
等小朵兒再長大一些，懂得更多，自然也會接受小狗卡卡的離開，也會明白生老病死是自然的恒定規律。
見小姑娘楞楞的，姜虞將她摟到懷裏，下巴貼著她的小腦袋，柔柔道：“你想一想，動畫片裏的主人一家，是不是特別喜歡小黑貓，就像他們之前喜歡小狗卡卡一樣？”
女孩的聲音又軟又溫柔，像是秋日裏溫柔的山泉，潺潺流入心底。
小朵兒點點頭。
“那小朵兒想不想要一個卡卡變成的小黑貓？”姜虞問。
紮著羊角辮的小腦袋飛快從姜虞懷裏頂出來，眼睛瞪得圓溜溜的：“我可以嗎？”
姜虞：“當然可以。”
說著，她朝小朵兒伸-出小拇指：“我們來拉勾勾，下周的時候，小朵兒就會被擁有這個小貓咪了！”
“好耶！”小朵兒歡呼著勾上姜虞細瘦白皙的手指，奶聲奶氣地說，“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！”
兩人又聊了一會，姜虞看時間不早，揮手和小姑娘告別。
不得不說，能做好鄰居的，大多都有著類似的愛好。
自家外婆滿院子的花花草草，宋爺爺那邊也是滿院子的花花草草，雖開得不及外婆這般繁茂，但也能感受到老爺子對花花草草的真心熱愛。
收回視線的時候，餘光裏隱約看到二樓窗邊的一抹白色身影，支撐在窗框上的手白皙修-長。
有人？
待她凝神再看過去的時候，那裏頭什麽都沒有。
陽光將金屬色的窗框照得明亮到有些晃眼。
是她眼花了麽？
“怎麽了？”小朵兒見她走了兩步突地不走了，揮舞著小短腿跑過來。
姜虞收回視線，微笑說：“沒事，拜拜小朵兒。”
“白白,魚魚姐姐。”
小姑娘看著她的背影，細細的眉頭一擰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，轉身噔噔噔跑上了樓。
果然，在那熟悉的窗邊上，一道頎長的身影斜靠在那，看著樓下快要跨出大門的倩麗身影。
這樣的場景小朵兒已經看過很多遍了。
上次是魚魚姐姐在那邊院子裏種花的時候，上上次是魚魚姐姐站在院子邊和爺爺說話的時候。
小朵兒不明白大哥哥為什麽老喜歡站在那，後來讓爺爺搬了個凳子站在那往下看後才發現，那扇窗戶那塊兒，是看隔壁汪奶奶家最清楚的地方。
哥哥是在看隔壁姐姐嗎？
小姑娘的臉攸地板了起來。
老師教過，偷東西是犯法的。
那一直偷看人……肯定也不是什麽好行為。
小姑娘老模老樣地咳了一聲：“別看了，再看人家要報警了。”
宋澤禮：“……”
男人彎腰，溫-熱的大掌覆上小姑娘的頭頂，不輕不重地揉了一把，挪開的時候還順手揪了一下她的馬尾辮。
小姑娘瞬間齜牙咧嘴：“餵，你扯得我好痛。”
“是麽，”明明手裏做著“欺負人”的行為，他英俊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愧疚，“那你快點報警。”
小朵兒：“……”
她鼓起臉頰，“哥哥，你好壞！”
說完，不等宋澤禮回應，她突然湊到窗邊，往旁邊的院子方向大聲喊道：“姐姐！”
已經走到門口的姜虞聽到小朵兒聲音，回頭過來。
小朵兒緊緊揪著身旁人的衣擺，看著下方：“我哥哥在偷看你，你快罵他！”
宋澤禮：“……”
“哥哥？”
姜虞怔了怔，目光本能往某扇窗戶那邊看過去。
果然。
剛才不是她的錯覺，確實有人站在那。
男人站在窗邊，半落的日光將他包裹，向來利落的臉部輪廓也顯得柔和了不少。小姑娘說的駭人話對他並沒有產生什麽影響，那雙看過來的深邃黑眸裏依舊波瀾未驚。
倒是姜虞迎上他的目光，心頭一蕩。
是宋澤禮？
他怎麽會在這？
念頭一動。
宋爺爺，宋澤禮。
姜虞很快想明白了，宋澤禮就是宋爺爺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個“大孫子”。
她家老太太老是說宋爺爺這人誇起大孫子來嘴巴沒邊，什麽好話都往人身上放。但這個人是宋澤禮，那些略顯誇張的詞也就變得正常了。
姜虞外貌從小出挑，頗受人關註，若是別人，她自然也信了對方在“偷看”她。
可這人是宋澤禮。
江大那最難攀，傳言中無數女生表白皆折戟的“宋高枝”，姜虞與他同校至今快七年，從未有過任何交集的宋澤禮。
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，讓小姑娘錯以為宋澤禮在“偷看”她。
小朵兒說完，得意洋洋地轉頭看向剛才欺負她的宋澤禮。
幾秒前還站在自己面前，揪自己頭發的家夥，此刻竟站在離她好幾米遠的地方，一臉“我什麽都沒做，和我沒關系”的無辜樣子。
小姑娘一臉鄙夷地從他身上移開視線，轉而將期待的目光投向姜虞。沒想到，魚魚姐姐和她想的也不一樣。
樓下院子裏，身形窈窕的女子彎起漂亮的眉眼，用一種很溫柔的聲音哄著她：“你哥哥在和你開玩笑啦。”
小朵兒眉頭一皺，剛想表達說這不是開玩笑，大哥哥不止剛才，他一直都在偷看你。
話未出口，又被姜虞搶了先：“好啦，姐姐要回學校了，我們下周見。”
姜虞說完，猶豫著是否要同宋澤禮也打個招呼再走。
她最終什麽都沒做。
說到底這事不是她開的頭，宋高枝還沒做什麽，她沒必要上趕著主動去和人客套。
她一臉淡定轉身，小朵兒卻著急了起來，“咿呀”了一聲，圓胖的小腳邊跺地板邊用力瞪了身旁的人一眼。
“等等——”
她大聲喊，在姜虞再次轉頭過來的時候，“姐姐，我大哥哥也要回學校了，讓他帶你回去好了！”
姜虞：“……”
這小丫頭今天到底怎麽回事？
盡給她出些難題？
姜虞只得再次轉過身。
她仰頭，看著依舊站在窗邊沒有說話的男人。
只希望這人能說些什麽或者做點什麽，把他妹給搞定了。
同剛才斜靠在那不同，宋澤禮已經站直了身體。
他一手撐在窗臺上，陽光斜刮過他的側臉，在高挺的鼻梁下留下一層淡淡的光圈。
他微微低下頭，這個角度正好是背著光的，姜虞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睛，卻能聽到他聲音裏的淡淡笑意。
他說：“好啊。”
姜虞：“？”
“就當——”
男人偏頭過來，這一回姜虞徹底看清了他的眼睛。他黑眸含笑，直直看著她，依舊是那帶著淡淡笑意的語調，“我偷看你的懲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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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虞起床洗漱的時候，寢室裏另外兩個已經帶著“家夥”準備去圖書館了。
編輯出版學這個專業說冷門不算冷門，正兒八經找工作的時候卻沒那麽容易。
大部分學這個專業的，會選擇考研。
王茹和蔣薇薇早在大二的時候已經定好了目標，一個準備考A校的新聞傳媒專業，另一個的目標是B校的出版學專業。
兩人的考研方向雖不相同，不過到底師出同源，平日裏也都一起出去學習，互相討論。
距離研究生考試的時間不足兩個月，兩人學習安排的滿滿當當的，能空出來和姜虞她們一起吃飯的只有每周日的中午。
所以昨天時景拒絕之後，姜虞直接將時間改到了下周。
對著兩人說了“加油”後，姜虞挽好頭發，習慣性地走到秦如夏床邊，掀開她的床簾：“夏夏，我走了哦，午飯你自己解決。”
秦如夏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。
姜虞彎了彎唇，放下床簾，拎起小包悄步出了門。
時間雖早，陽光卻已鋪滿整個路面。
迎著徐徐的秋風，姜虞揮手攔下了駛過來的出租車。
每周日上午，姜虞都會去距離江大二十多公裏的外婆家，陪老太太說說話，順便蹭個飯，待到晚上再走。
她是虞城人，但她的母親郁美林不是。
姜虞從讀小學起，郁女士就開始瘋狂念她，要她將來大學一定要來陵南，幫她這個沒機會留在母親身邊的女兒盡盡孝心。
所謂念念不忘，必有回響。
高中成績不算頂尖的姜虞，竟真的踩線進了陵南最牛-逼的大學——江城大學。
今天，姜虞沒有直接去外婆那邊，而是轉道去了距離江大不遠的一個花鳥市場。
“小丫頭又來給外婆來買花了呀？”
一進門，t靠右邊最常去的花苗鋪子老板娘陶阿姨樂呵呵地朝她招手。
姜虞往她那邊走去：“嗯。”
外婆汪小月愛花，不大的院子滿滿當當種著各種花草。平日裏最喜歡的便是待在裏頭擺弄這些。
姜虞她媽和她姑說了她好多次，讓她別這麽辛苦。
可老太太卻怎麽也不肯聽，依舊怎麽高興怎麽來，幫滿園的花花草草除蟲翻土，完全閑不下來。
姜虞和她母親姐妹兩觀念不同。
外婆這個年紀的人，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愉快，以及適當的活動。若是成天坐著什麽都不做，身體很快就會衰敗下去的。
這個道理說出來很多人會讚同，但真的肯聽能接受的少，所以姜虞每周過來蹭飯之餘，都會主動過去幫老太太清理一些雜草，若遇上要換盆的花花草草，也會一並搞定。
總之，讓老太太在維持興趣愛好的同時，可以減少一些體力的消耗。
也能讓她少受一些母親的念叨。
姜虞上次去老太太那邊時，發現墻邊的幾個原先種著仙客來的花盆空了。問了才知道，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小野貓，特別喜歡那幾個在陽光下的花盆，在那竄來竄去的把花都給踩死了。
老太太心善，也不計較，但那幾個花盆空落落地擺在那，每天看著肯定心裏頭不舒服。
當下姜虞便想好了，要重新買幾株新的仙客來種進去。
至於小野貓喜歡窩在那裏曬太陽——
也好解決。
姜虞網購了一個貓窩，早早寄到外婆那邊，到時候擺在陽光下，給那些無家可歸的小貓咪一個可以休憩的小家。
把姜虞選好的幾株仙客來打包好後，陶阿姨轉身往裏，從櫃臺後方抱出一盆眼熟的花來。
是“虞美人”。
姜虞面帶詫異地看著花盆被塞到自己手裏：“您這是——”
陶阿姨圓嘟嘟的臉龐上掛滿了笑意：“給你的！”
陶阿姨一直都記得第一次見到姜虞時的場景。
那是今年七月的時候。
正是虞美人的花期，小姑娘從綻放的虞美人後緩緩走出來，帶著甜美的笑容，一時間讓她分不清是怒放的罌粟花更艷麗，還是滿面笑容的小姑娘更吸睛。
後來，兩人熟了加上了好友，發現對方微信名是“虞美人”之後，陶阿姨便一直想著要給姜虞送一盆這樣的花。
陶阿姨和姜虞外婆是老花友了，平時但凡弄到什麽好的總會記得留老太太一份。若是推辭，反倒傷了陶阿姨一份心意，姜虞便收了下來。
“虞美人是二年生植物，現在播種下去，等到明年的六月份就會開出特別漂亮的花朵來。”
以前都是在視頻啊圖片上看到虞美人，這是姜虞第一次正兒八經看到這種花。看著眼前光禿禿的花盆，她有些心急：“要等這麽久啊……”
“等待確實磨人。”陶阿姨點頭，“不過這花呀，值得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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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後的陽光熱烈，矮墻上的琉璃瓦閃爍著璀璨的光。
一只被太陽曬得受不了的小橘貓伸了個懶腰，從矮墻上竄下來，路過姜虞身邊時，橘色的小腦袋蹭了蹭她的手背。
姜虞順著摸了摸它的小腦袋，然後脫下工作手套，擦了一下額角沁出的汗珠，站起身緩一緩長久蹲伏酸痛的腰背。
大概是蹲的太久，又被一直太陽曬著，身體晃了兩下才站穩。
汪小月手裏拿著鏟子，仰頭看她：“你們年輕人啊，真該多曬曬太陽，多鍛煉身體。你看我，一個七八十的老太太蹲這麽久都啥事沒有。”
這話從汪小月嘴裏說出來，甚是有理，姜虞無法反駁。
她站了一會，又蹲下去，抓過放在一旁的另一個花盆：“外婆，那您就體恤一下我這個柔弱的女子，咱們趕緊弄完去旁邊休息一會。”
女孩子嬌柔的嗓音配上撒嬌的調子，聽得老太太又心軟又無奈。
她三兩下掘完土，將一整株仙客來放進去，邊說：“知道自己不行，就應該早點找個男朋友過來一起幫忙！”
姜虞張口反駁：“你怎麽知道我——”
話至一半，昨天發生的片段閃過腦際，後半句就這麽咽了回去。
還是再等等吧。
“知道你什麽？”老太太八卦神經被提了起來，眼裏全是好奇。
姜虞抿了抿唇，擡起手臂做了“大力士”：“我是說我最近開始鍛煉了，下次一定會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您面前，任何風吹雨打都經得住！”
汪小月：“……”
一老一小窩墻邊種完姜虞帶過來的花，輪到老太太曬得不行了。她搖著手表示自己要進去歇一歇，姜虞跟著進去把貓窩箱子搬了出來，打開。
她做事向來不喜拖延，想要做的事情都會盡快做完。
這是一個三角形的木質貓窩，姜虞看上它，是因為商家已經將其拼好了，到手只需要將一些零散的裝飾品按上就行。
把最後一個小耳朵裝到貓窩頂上後，姜虞站起來，掏出手機準備拍照片時，一陣細細的哭聲從墻那頭傳過來。
一下一下的，帶著淺淺的啜泣。
很輕。
但姜虞聽到了。
她悄步走到墻邊，踮起腳尖往另一側看過去——
只見視野下方站著一個紮了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，一手拿著小鏟子，一手抓著一個沾滿了泥土黑乎乎的小狗玩-偶，細瘦的肩膀抽個不停，要多可憐有多可憐。
這是隔壁宋爺爺家的小外孫女小朵兒。
姜虞支起身體，擔憂地喊了她一聲：“小朵兒？怎麽了？”
聽到聲音，小姑娘緩緩擡-起頭來。
她的眼眶裏盈著大顆大顆的淚珠子，一張小臉全濕了，看起來已經哭了很久了。
見是姜虞，不知怎地，小姑娘嘴一癟，哭得更傷心了。
姜虞：“……”
沒等她再說話，小朵兒竟然撒腳丫子跑了。
汪小月和隔壁宋爺爺關系不錯，他這個小孫女周末常來，嘴甜又乖，很討姜虞和汪小月的喜歡。見小姑娘哭得這麽厲害，姜虞自然無法漠視。
她收起手機，準備去隔壁看下到底什麽情況。
走到門邊上，視線瞥到盤繞到墻壁上的牽牛花，姜虞伸手過去踩了兩朵開的最旺的，捏在手裏推開了隔壁的院門。
一進門，就看到小朵兒趴在院子中-央的石桌上。
剛才抓在手裏的小鏟子和小狗娃娃丟在了一旁。
姜虞走到石桌旁，在小朵兒身旁坐下，撐著下巴軟聲說道。
“讓我猜猜小朵兒為什麽不開心？”
“是今天沒有吃到好吃的糖葫蘆？”
“不是。”小姑娘甕聲甕氣回答。
“哦我知道了，是爺爺沒讓你去采最喜歡的牽牛花！”
“噔噔蹬蹬——”姜虞說著，將一直藏在身後的牽牛花展露-出來，“沒關系，姐姐已經幫小朵兒采好了，而且姐姐看過了，這是那邊墻上開得最漂亮的兩朵哦，小朵兒戴上一定特別好看！”
前一秒還在巴巴落淚的小姑娘，下一瞬立刻把腦袋湊過來：“姐姐幫我戴上！”
只要是女孩子，任何事情都沒辦法和“漂亮”相比。
什麽年紀都一樣。
戴好花後，眼裏猶帶淚珠的小姑娘雙手捧起肉肉的小臉：“姐姐，我這樣好看嗎？”
姜虞被她可愛到了：“非常漂亮！”
她比了個讚，“我們小朵兒最最好看了！”
小朵兒用力吸了吸鼻子，然後抓起被姜虞放在石桌上的另一朵牽牛花，往前，也卡在了姜虞的耳朵邊：“魚魚姐姐也一樣漂亮。”
宋澤禮半靠在窗邊的墻壁上，垂眸往下看。
金色的陽光落滿他的眼睫，漆黑的眼瞳也沾染上了陽光的溫度，透著暖意。他的視線落到院子裏半摟著小娃娃的年輕女孩身上，唇角緩緩揚起微笑的弧度。
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，是時景發來的信息：【兄弟你回宿舍了沒？】
宋澤禮懶洋洋地擡了擡手指：【沒。】
時景：【唉我也要晚點回去。】
時景：【陪我老婆在老校區玩兒。】
宋澤禮看了眼樓下口裏“非要去老校區玩的老婆”，擡起的黑眸中，暖意已然凝成冰霜：【那你玩得愉快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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哄好了小姑娘，姜虞也知道了她大哭的原委。
原來，這個沾滿了泥土的小狗，是小朵兒非常喜歡的一個動畫片裏的角色，叫卡卡。
卡卡年紀大了過世了，主人便將它埋在了院子裏，年幼的小女娃不理解“死亡”，便去問爺爺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卡卡。
爺爺怕她傷心，編了個理由，說這樣子的話，過一段時間卡卡就會回到主人身邊。
小朵兒信了爺爺的話，也偷偷將自己的小狗玩-偶埋到了墻角邊。
等卡卡回來的時候，她再去把-玩-偶挖出來。
前兩天小朵兒發現，那部動畫片出了第二部。
小姑娘來來回回將動畫片看了四五遍，除了依舊掛在墻上的照片，找不到任何其他有關她最愛的小狗卡卡的痕跡。
小朵兒越看越難過，便跑到院子裏來將之前埋起來的卡卡玩-偶挖出來。沒想到，t一段時間不見，自己最最喜歡的玩-偶，變成了黑乎乎爛糟糟的模樣，不光醜，還很臭。
動畫片裏沒了小狗，她自己的小狗也變得不能抱了。
小姑娘站在那，越想越氣，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。
這種傻氣的行為令人想笑，但埋在其中的真摯情感卻又讓姜虞動容。
稍作思肘後，她伸手，刮了一下小姑娘圓潤的臉頰：“其實爺爺說的沒錯，卡卡它回來了。”
這部動畫片前陣子熱度很高，廣告鋪天蓋地的，姜虞沒進電影院觀賞，也大概知道劇情和主要的角色。
小朵兒皺起秀氣的眉頭：“可是我沒看到它啊。”
姜虞：“你再想想，電影裏多了什麽？”
小姑娘的雙眼一下子瞪得溜圓：“電影裏多了一只小黑貓！”
姜虞微笑著點頭：“對，所以卡卡並沒有離開，它變成小黑貓回來了。”
這麽小的孩子，很難一時間接受卡卡徹底離開了那麽愛它的主人，也無法理解“死亡”。
所以，姜虞想讓宋爺爺這個善意的謊言可以持續更久一些。
等小朵兒再長大一些，懂得更多，自然也會接受小狗卡卡的離開，也會明白生老病死是自然的恒定規律。
見小姑娘楞楞的，姜虞將她摟到懷裏，下巴貼著她的小腦袋，柔柔道：“你想一想，動畫片裏的主人一家，是不是特別喜歡小黑貓，就像他們之前喜歡小狗卡卡一樣？”
女孩的聲音又軟又溫柔，像是秋日裏溫柔的山泉，潺潺流入心底。
小朵兒點點頭。
“那小朵兒想不想要一個卡卡變成的小黑貓？”姜虞問。
紮著羊角辮的小腦袋飛快從姜虞懷裏頂出來，眼睛瞪得圓溜溜的：“我可以嗎？”
姜虞：“當然可以。”
說著，她朝小朵兒伸-出小拇指：“我們來拉勾勾，下周的時候，小朵兒就會被擁有這個小貓咪了！”
“好耶！”小朵兒歡呼著勾上姜虞細瘦白皙的手指，奶聲奶氣地說，“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！”
兩人又聊了一會，姜虞看時間不早，揮手和小姑娘告別。
不得不說，能做好鄰居的，大多都有著類似的愛好。
自家外婆滿院子的花花草草，宋爺爺那邊也是滿院子的花花草草，雖開得不及外婆這般繁茂，但也能感受到老爺子對花花草草的真心熱愛。
收回視線的時候，餘光裏隱約看到二樓窗邊的一抹白色身影，支撐在窗框上的手白皙修-長。
有人？
待她凝神再看過去的時候，那裏頭什麽都沒有。
陽光將金屬色的窗框照得明亮到有些晃眼。
是她眼花了麽？
“怎麽了？”小朵兒見她走了兩步突地不走了，揮舞著小短腿跑過來。
姜虞收回視線，微笑說：“沒事，拜拜小朵兒。”
“白白,魚魚姐姐。”
小姑娘看著她的背影，細細的眉頭一擰，像是想起什麽似的，轉身噔噔噔跑上了樓。
果然，在那熟悉的窗邊上，一道頎長的身影斜靠在那，看著樓下快要跨出大門的倩麗身影。
這樣的場景小朵兒已經看過很多遍了。
上次是魚魚姐姐在那邊院子裏種花的時候，上上次是魚魚姐姐站在院子邊和爺爺說話的時候。
小朵兒不明白大哥哥為什麽老喜歡站在那，後來讓爺爺搬了個凳子站在那往下看後才發現，那扇窗戶那塊兒，是看隔壁汪奶奶家最清楚的地方。
哥哥是在看隔壁姐姐嗎？
小姑娘的臉攸地板了起來。
老師教過，偷東西是犯法的。
那一直偷看人……肯定也不是什麽好行為。
小姑娘老模老樣地咳了一聲：“別看了，再看人家要報警了。”
宋澤禮：“……”
男人彎腰，溫-熱的大掌覆上小姑娘的頭頂，不輕不重地揉了一把，挪開的時候還順手揪了一下她的馬尾辮。
小姑娘瞬間齜牙咧嘴：“餵，你扯得我好痛。”
“是麽，”明明手裏做著“欺負人”的行為，他英俊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愧疚，“那你快點報警。”
小朵兒：“……”
她鼓起臉頰，“哥哥，你好壞！”
說完，不等宋澤禮回應，她突然湊到窗邊，往旁邊的院子方向大聲喊道：“姐姐！”
已經走到門口的姜虞聽到小朵兒聲音，回頭過來。
小朵兒緊緊揪著身旁人的衣擺，看著下方：“我哥哥在偷看你，你快罵他！”
宋澤禮：“……”
“哥哥？”
姜虞怔了怔，目光本能往某扇窗戶那邊看過去。
果然。
剛才不是她的錯覺，確實有人站在那。
男人站在窗邊，半落的日光將他包裹，向來利落的臉部輪廓也顯得柔和了不少。小姑娘說的駭人話對他並沒有產生什麽影響，那雙看過來的深邃黑眸裏依舊波瀾未驚。
倒是姜虞迎上他的目光，心頭一蕩。
是宋澤禮？
他怎麽會在這？
念頭一動。
宋爺爺，宋澤禮。
姜虞很快想明白了，宋澤禮就是宋爺爺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個“大孫子”。
她家老太太老是說宋爺爺這人誇起大孫子來嘴巴沒邊，什麽好話都往人身上放。但這個人是宋澤禮，那些略顯誇張的詞也就變得正常了。
姜虞外貌從小出挑，頗受人關註，若是別人，她自然也信了對方在“偷看”她。
可這人是宋澤禮。
江大那最難攀，傳言中無數女生表白皆折戟的“宋高枝”，姜虞與他同校至今快七年，從未有過任何交集的宋澤禮。
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，讓小姑娘錯以為宋澤禮在“偷看”她。
小朵兒說完，得意洋洋地轉頭看向剛才欺負她的宋澤禮。
幾秒前還站在自己面前，揪自己頭發的家夥，此刻竟站在離她好幾米遠的地方，一臉“我什麽都沒做，和我沒關系”的無辜樣子。
小姑娘一臉鄙夷地從他身上移開視線，轉而將期待的目光投向姜虞。沒想到，魚魚姐姐和她想的也不一樣。
樓下院子裏，身形窈窕的女子彎起漂亮的眉眼，用一種很溫柔的聲音哄著她：“你哥哥在和你開玩笑啦。”
小朵兒眉頭一皺，剛想表達說這不是開玩笑，大哥哥不止剛才，他一直都在偷看你。
話未出口，又被姜虞搶了先：“好啦，姐姐要回學校了，我們下周見。”
姜虞說完，猶豫著是否要同宋澤禮也打個招呼再走。
她最終什麽都沒做。
說到底這事不是她開的頭，宋高枝還沒做什麽，她沒必要上趕著主動去和人客套。
她一臉淡定轉身，小朵兒卻著急了起來，“咿呀”了一聲，圓胖的小腳邊跺地板邊用力瞪了身旁的人一眼。
“等等——”
她大聲喊，在姜虞再次轉頭過來的時候，“姐姐，我大哥哥也要回學校了，讓他帶你回去好了！”
姜虞：“……”
這小丫頭今天到底怎麽回事？
盡給她出些難題？
姜虞只得再次轉過身。
她仰頭，看著依舊站在窗邊沒有說話的男人。
只希望這人能說些什麽或者做點什麽，把他妹給搞定了。
同剛才斜靠在那不同，宋澤禮已經站直了身體。
他一手撐在窗臺上，陽光斜刮過他的側臉，在高挺的鼻梁下留下一層淡淡的光圈。
他微微低下頭，這個角度正好是背著光的，姜虞有些看不清他的眼睛，卻能聽到他聲音裏的淡淡笑意。
他說：“好啊。”
姜虞：“？”
“就當——”
男人偏頭過來，這一回姜虞徹底看清了他的眼睛。他黑眸含笑，直直看著她，依舊是那帶著淡淡笑意的語調，“我偷看你的懲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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